老鼠他的綽號叫做老鼠。(圖前第一位橘衣者)
他自己說自己因為從小長的瘦瘦小小的,所以一直被叫做老鼠。
「你知道嗎?老鼠隨便都能活下去,不需要吃很好,任何一個地下道都能鑽進鑽出,所以是隨便吃、隨便住、隨便活。」有一次他這麼告訴我。
他老愛自嘲自己是個老遊民,不是年紀老,是因為流浪在外已經快十年了。資歷夠老了。
老鼠出生在一個農家,沒有田產的佃農家裡。因為是長子,小學畢業就被叫去田裡工作,讓其他的弟妹有書讀。
然後父母去世,弟妹各有前程,沒有人記得這位兄長早年的犧牲。
沒有學歷,身材又矮又小,還有僵直性脊椎炎。他獨自一個人流浪在懬大的都市陰暗角落。有零工就打,有食物就吃,累了找個地下道就睡。
他說自己很好養,餿水桶最上層的食物常常吃了也不會吃壞肚子。常常不小心又活過了一天。
他老愛自我嘲諷,或許就是看淡了人生吧。
不積極求生存,往往卻能夠奇蹟式存活下去。
當他來到台南恩友的第一天,剛好已經過了供餐時間好久,我們都已經收拾好準備打掃拖地了,告訴他沒有東西可以給他吃了,他竟然跟我說廚餘桶的食物他也可以吃。
我當然不會忍心讓他吃廚餘桶的食物,趕緊要同工替他拿了泡麵配上一些罐頭讓他暫時充飢。
從那天起,他也開始固定到台南恩友來用餐了。
我們大家都把他當作自己的弟兄看待,可是老鼠自己卻總要把自己當成卑微的人看待。
老是把「失禮」這兩個字掛在嘴邊,入座的時候老是怕坐到別人的位置而道歉個不停,可是台南恩友原本就是有位子就自由入座的啊。
排隊在前面也老是跟後面的人道歉,仿佛排前面是罪過一般。領個物資也一直跟同工弟兄道歉,甚至有一次我從外面回來,他一看到我就猛點頭說:「拍謝喔!」
我從不知道他做錯了什麼事。卻心疼著他把自己看得如此卑微。
我常常跟他說,天父創造我們每一個人,都是平等的,沒有人是高高在上的,但是也不用把自己當成這般低賤啊。
「喔,失禮喔!」他又對我哈著腰道歉。
然後有一天他這麼告訴我,他是老鼠,越把自己看的低下,對人越沒有威脅性,越容易活下去。那是他從小被欺負到老所領悟的生存哲學。
這才明白,原來漂泊在外無依無靠的旅人,是如此看盡人生百態,才能悟出這番生存的模式。
每一個街友面對社會,似乎都有某種自我保護的方式,讓自己在角落裡不被傷害。
老鼠,選擇了這種方式。
■ 後續追蹤:
2013/08/29【暫憩】
「我必安然躺下睡覺,因為獨有你耶和華使我安然居住。」(詩篇4章8節)
每次颱風暴雨來襲,恩友中心各地教會都會開放大廳讓許多街友暫時進來休憩,躲避風雨。
阿全這兩天都睡在台南恩友。他跟我說,好久好久沒有這麼安穩的入睡了。
他以前是個無神論者,從不相信有神存在;可是今晚就寢前,他卻告訴我好像有什麼讓他很安心的依靠著。
我只是輕輕告訴他,安心的睡,有我們的天父會看顧你的。
他明天之後有個工作機會,相信他會很認真的去做的。
一個戀家的人,總會為了得到一個安穩的家而努力。
今夜,暫憩在這耶穌的家裡,平安又穩定。
2013/10/24【老鼠回來了】
綽號老鼠的街友暫離兩個月後回到了台南恩友。
老鼠說他生病了,因為撐不住了所以回去找自己的兄弟姊妹求助。終於,有個嫁出去的妹妹願意伸出援手帶他去住院,幫他出醫藥費。
言談中盡是自責,老鼠只是難過地說他託累了妹妹,彷彿他以前的辛苦並不存在過一般。
問他有地方住嗎,要不要進來恩友睡?
他說睡公園習慣了。
問他天起冷了要不要拿件外套去?
他說還不到真正的冬天。
要給他幾件衣服,不要老是穿同一件。
他說晚上洗白天就乾了。
跟他說有熱水可以來洗澡。
他回我公園公廁洗冷水就可以。
到底我們能幫他什麼?
他說只要給他飯吃就好。
我永遠不會忘記他剛來恩友時說的話:我都躲在飯館附近等待,等人家把賣剩的食物倒進餿水桶離開後,再馬上去撈起來吃。
因為最上一層比較不容易壞掉。
他告訴我的生存方式,很殘忍。
不要再這樣,你每天來恩友吃好嗎?
他輕輕點點頭。
2014/01/20【努力拖地的阿全】
這些日子以來,阿全每天下午來到台南恩友的第一件事,就是自己拿起拖把來把整個大廳拖一遍。
他說這是他想到唯一能替主耶穌做的事工。
在這裡也要感謝大光長老教會的鄧執事,最近都提供一些工地的零工給阿全上工,賺些零用錢。
阿全說其實不是最缺錢,但是身上一毛也沒有的日子非常可怕,好像人生充滿了絕望,口袋連銅板撞擊的聲響也消失很久了。
沒有上工就替耶穌工作,老鼠說喜歡這種感覺,很喜樂。
加油,阿全。下一秒只會比這一秒更好,因為天父非常愛你!!
2014/03/06【不再是老鼠的阿全】
年過後,替恩友中心完成府城遊俠活動的老鼠,原本等待著我們替他找到的工地工作。
這天晚上,他用餐完畢幫忙教會拖完地,坐著跟我聊著天。
突然說道:「越來越習慣教會了。」
我順口回他:「那就留下來當我的同工,不要在流浪。」他點點頭。
2015/07/21【成為前鎮恩友同工】
粉絲頁的老朋友一定還記得他,綽號「老鼠」的阿全。
阿全原本已經在台南恩友中心當同工了,卻因為某次傳道不在處理醉漢鬧事的時候,忍不住出拳,在傳道還未回來之前揹著被包離去,臨走的時候只託同工留下一句話:
「幫我告訴傳道,我對不起他....」
傳道其實備沒有責怪他,只是想好好跟他談一下的。
阿全來到高雄繼續流浪生涯,而傳道也在不久之後接下兼管高雄地區恩友中心的事工。兩人在高雄相遇,阿全一直躲著傳道的眼神,甚至拒絕傳道的關懷。
直到有一天,前鎮恩友中心的同工因故離開,事工幾乎要停擺了。
阿全鼓起勇氣找到傳道:「我來幫你,你還願意接納我嗎?」
傳道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。他回到主耶穌的家裡,成了前鎮恩友中心的同工。
文/台南恩友中心劉奇峯助理傳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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